2020年暑假,来自复旦大学的社会实践队伍进行了一场走出大学、回见象牙塔的旅程。
文| 金梦恬
记者 | 金梦恬
镜头在拉远。 空旷的草原上正走来七个人,四名学生、两名老师和一名牧民。他们将迈上低矮的山坡。画面是:广袤的苍绿和远处的羊群,作为主体的队伍就迎着镜头,由远及近。
——“主体”或许勉为其难,一行人在画面中并不占很大比重,以至于跟组场记刘以欣后来回忆起那一段影像,第一反应是称其为:“人物剪影”。 这是复旦大学学生社会实践活动《回见!象牙塔》的预告片头。在最终四集的正片里,人们将看到复旦大学的学生走出大学、在外实践。整个活动兵分两路,其中一队一路向北,于2020年7月15日正式出发,从满洲里的国门、草原一直走到漠河北极村,并于7月22日完成终章。在第一期队员们碰杯念出的标语是:“回见象牙塔,少年走天涯”。 “我从那个镜头里同时感受到了孤独和归属”,刘以欣第一次看到预告成片在新生晚会上,在台侧黑暗里望过去,一个画面就让她“眼眶热了”。 “我觉得这就是‘回见象牙塔’,”她说,“在教室里,我永远无法想象出中国会有这样一片孤独而宁静的土地。”
镜头外的:场记表与“素人”
刘以欣按理是不会出现在最终成片中的。在成排的摄像机外有专业的摄制组和导演组,除此之外还有六名来自于校学生会的随行工作人员。她是其中之一,负责在耳返里辨析出来源于六位实践者的声音,并在一张纸质表格上记录“足够有内容”的画面。场记表的栏目包括人物、事件和精确到秒数的时间,以帮助后期在浩如烟海的素材里理清脉络。它对刘以欣而言是陌生的——不知道导演需要什么,于是无一不记:“差点成为速记大赛。”她在最终交上去了厚厚一沓的场记表格,二十多张。如果将第一张与最末一张拿出来比较一定差别显著:短短七天内成长是迅速的,刘以欣逐渐知道被摄制组挂在嘴边的“内容”是什么,并清晰提取出人物和明确动作。到了后来站在场边,她甚至会为画面里的实践者“怎么没能接住梗”而焦急。“整个拍摄都是高压的,你不得不每时每刻集中注意力。”场记要在每天结束后重新整理素材和记录,“有的时候金句频出,有的时候素材要等几个小时。”而她的同伴则负责用手机记录下“有意思”的部分,并在后采中作为问题抛出。作为工作人员,他们也不得不时刻注意避免入镜:一种方式是躲在摄影师背后满场跑,而另一种则是站在场景的“远处”。刘以欣还记得在燃起篝火的那个夜里,镜头里是六个青年人抱着吉他畅聊青春、火光通明,而镜头外的故事则是:黑暗中的手机手电与场记表。
这段带着点狼狈的画面被细致提起,与之并列的还有暴雨草地上湿透的裤脚,和在录制空隙溜进拍摄屋子里吃到的“手抓羊肉”。它们最终成为一段可以笑谈的记忆,并提炼出她在整理这一路经历时最大的收获。“这是一个很专业的摄制团队,让我们这些门外汉学到了很多东西。”刘以欣说。
| 海报
《回见!象牙塔》的策划于六月初敲定,不同于其他社会实践活动,它的成果是一段分为四集的纪录片,聘请专业的导演组和摄制组进行拍摄。整个过程没有脚本,全凭学生自由发挥,但在镜头之外的筹备和策划依旧充分。“最初以为只是跟拍,但到了实地才发现拍摄任务也挺重的。”18级中文系的游丰硕说,他是北上线队伍中的实践者之一,导演组选角时给他设定为“体力担当”。在最开始报名项目时,游丰硕上交了三份材料当作个人才艺展示:一段相声贯口、一段Rap,和一段武术视频。“为了呈现真人秀效果,导演组希望能选到一些有明确定位的学生,”刘以欣介绍。而事实证明选角是“成功”的,最终敲定的四位学生有着鲜明的性格色彩。当粗剪片段中传出一个清亮的“我们来啦”时,刘以欣甚至直接说出了实践者的名字:“这是那个女生的特点,很好辨认。”除了选角,“保持神秘”也成为旅途的关键词。18级国务学院的冼颖瑜直言,她几乎是在“莫名其妙”中落地在内蒙古,直至到了社会实践现场才真正知道他们要做什么。对接的导演组只给出了几条关键词和只言片语。“我甚至没猜出来关键词的指向”,游丰硕说。他在活动的某天晚上被提示说第二天会去箱厂,但他那时甚至不知道“箱厂”是哪两个字。当他追问时得到的回应则是:神秘感“拉满”了节目效果,但偶尔也引起波动。“毫无准备的环境会让他们不安,”刘以欣承认。草原上的天气变幻莫测,暴晒暴雨兼有,而行程又过于“未知”。她时常在协助摄制组完成后采环节时,明显感受到实践选手的情绪。“这是我们的工作任务。”她说,“导演组关心的是这部片子怎么精彩,而我们更关注学生的体验感和成长。”对于拍摄而言,太进入人设和无法进入人设都是问题。于是沟通成为每晚复盘的必要工作,他们会在整理完一天的场记素材后与选手们“多聊聊”:是否整天的表现过于平淡,是否给的素材不太合时宜,是否不够自然。选手们及时接收了这些信息——或者对于他们而言是“压力”——并会在第二天有所改变。“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”,游丰硕承认,没有剧本,导演希望是更自然真实的状态,但林立的摄影机器难以被忽视。为了拍摄,他们不得不适应和达到“自然”和“拍摄要求”的平衡。在第一期节目里,游丰硕被安排第一个进入聚餐的餐厅,在装潢处停留抚摸,另一侧则是六七台摄影机器无声的凝视。当第二位同学进入房间时,两人甚至相对沉默。“四十分钟剪进了两分钟”,刘以欣评价:“第一天对着机器,大家都太尴尬了。”| 第一天录制的餐厅
所幸这并没有持续很久,队员们在一次次调整后越发熟稔于“忽略镜头”,同时“想起镜头”:在篝火晚会上畅谈与唱歌时,对着满天的星空和火光,游丰硕感受到身边人即使在镜头下依旧敞开了心扉。“我们更像是真人秀里的‘真人’——‘素人’。”他笑了,“这些经历不免落下很多‘怎么没给够素材’的遗憾,但收获会更多。”
听到这个称谓时游丰硕愣了足足一秒,才笑出声来。他在之前并不知道他们还有“团名”,但平静下来还是认可了这个称呼,“我们关系确实很好,‘如胶似漆’。”虽然导演组没有过于强调团队,但队伍里的六个人还是在实践开始的第二天就相熟起来:从一起商量布置下来的“vlog”任务,到一起在草原上捡牛粪、篝火晚会上聊过去与未来,七天走在平阔的草原与最北端,真的给了他们一份“少年结伴走天涯”的“江湖友情”。按照游丰硕的话说,“那是一起裹在被子里看日出的情谊”。篝火晚会录制到午夜,看了漫天星辰后在帐篷里睡到凌晨三点,北部的寒风把人吹得直哆嗦,他们于是挤在一起,裹着御寒的衣服被单等待黎明。内蒙古的破晓更早到来,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在凌晨三点半就迎来了日升。照着远处的马群和天地间的巨大阴影,让实践者们“心神激荡”。| 日出
《回见!象牙塔》活动路线行程丰富,实践者们一路上走过国门、在牧民家感受草原生活、看篝火晚会与日出、在湿地和白桦林中学习寻找植被,最后以北极村里“为自己寄一封明信片”作为收尾。“这就是走出象牙塔的意义吧,这就是祖国的河山。”冼颖瑜说。她没看见想象中高至半腰的草长,但草原上的繁星银河和日升月落还是成为了她将长期存留的景象。那是她第一次见到“银河”,黑暗的夜幕上缀满了星子,她在一瞬间觉得宇宙广袤,人类渺小,思绪万千:“这是这片土地给我最大的震撼。”| 草原上的星空
冼颖瑜在澳门长大,从小未到过草原。在到达的头一日看见低矮的草和牧民的房子时,她感觉到一种孤独:偌大的绿原上一户人家,没有网络,没有信号,没有厕所,在一路步行上山的途中看着了连绵不绝而单一的场景。“这种感觉还挺复杂的,”刘以欣作为随行场记也有相同的感受,牧民家里有六只狗七只猫,自己酿的酒陈列一旁,他们现杀了一头羊欢迎来客,“我从没想象过中国社会里还有这样一种生活方式,那么亲近自然,又那么寂静孤独。”
但刘以欣记忆最深刻的画面是在行程的最后一站。“中国最北端”的北极村被安排为旅途的终点,实践者们在以“最北”冠名的地点前合影打卡,而这其中的一块石碑上刻下的一句“身在最北方,心向党中央”在一瞬间触动了她。
“真的只有站在最北端的位置,才能感觉到这句话的重量。”她说。
这一路上的主题被定义为“丈量中国”,而选手们则在丈量中重新理解国家。
“很多宏大的概念本来都在课本上,亲眼见到它的时候那种震撼感是无法形容的。”游丰硕说。他整段游学中最难忘的场景在满洲里的箱厂中,这片负责中俄边境运输的场所堆满了集装箱,让游丰硕第一次感觉到“进出口”这个课本中的名词落在现实中是怎样的份量。
他在报名之前曾参加过四五个社会实践,但《回见!象牙塔》却是其中特殊的一个,“因为导演组会做一些安排,我们也算被‘保护’得很好。”不像曾经在社会实践中屡屡被拒,这一路上他们被给予了更多亲历亲为的机会。
走进牧民家、在湿地里学植被、做叶脉书签…“任何离开大学校园的社会实践都可以被称为‘回见象牙塔’,但这趟旅程走得更远。”
在预告片的最后,镜头又落回那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。这次是近景。队员们和牧民谈笑着,镜头背后其实是刚刚降临过的一场暴雨,刘以欣的白球鞋上套着防水的塑料袋。他们走在这片远离高塔的土地上,背景是风吹草低见牛羊。
《回见!象牙塔》
首档原创大学生社会实践纪实节目
实践队员探访祖国最北边境和义乌望道故居
领略千姿百态的真实社会,感受祖国的建设与发展
节目共4集,将于10月23日起,每周五晚20点
于复旦大学B站、复旦大学学生会B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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